田野上的行吟——秋分小语
2022-09-19 16:13:00  来源:新江苏·中国江苏网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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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自然是神奇的。春有春分,这天,白天晚上一样长,春天恰好过了一半;秋有秋分,这天,白天晚上还是一样长,秋天也已经过去了一半,恰如宋代方回所说:“春分秋分昼夜中,天上地下度数同。”

秋分是二十四个节气中的第十六个。秋分是秋天的分水岭,它不疾不徐,不冷不热,“树树皆秋色,山山唯落晖。”这时候的秋意最浓。

秋分时节,文人感悟不同。《西厢记》里的长亭送别:“碧云天,黄花地,西风紧,北雁南飞,晓来谁染霜林醉?总是离人泪。”王实甫笔下的秋天,是萧瑟凄凉的;“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色胜春朝。”刘禹锡笔下的秋天,是明媚阳光的。

秋分时节,那一道道金黄、一抺抹深红,那一阵阵桂花的香气、一行行南归的雁阵,大自然大美而清纯。就说我的老家吧。这时候,村头枣树上的枣花几乎落尽,而枣子青里泛红,用手一捏,软了点,但枣子远没有欧阳修说的:“秋来红枣压枝繁,堆向君家白玉盘。”那么大那么多;枣树旁边的野菊花开出了许多黄色白色的小花,不起眼,但仔细闻,有一股淡淡的芳香;不能不说的是离枣树不远的那棵桂花树。有人说,桂花是秋的信使,还有人说,桂花就是桂子,“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。”桂花是人间最深情的女子,她不娇柔,不媚俗,李清照有词:“何须浅碧深红色,自是花中第一流。梅定妒,菊应羞,画阑开处冠中秋。”我老家的这颗桂花树,有年轮了,等了一年,终于又开花了,花不艳,但香气扑鼻。

秋分时节,小时候的事情是不可能不忆的。这种细细碎碎小事,有许多,就好像一股股清泉,涓涓细流,现在品品,还是那么清冽甘甜,值得慢慢回味。

在我小的时候,生产队放一场电影是比较稀罕的。那时候,一个公社只有一个电影队,一般两个人,但一个公社有百十个村子,放一场电影,轮一圈,真的不太容易,况且,不是排到你就能放的,没电怎么办?下雨怎么办?电影胶片转不开怎么办?所以呵,生产队长关系不“硬”点,是轮不上放的。

那岁月,好羡慕电影放映员,电影机子,一定是村里壮劳力上门挑上;放映那天晚上,一定在村里条件最好的人家由生产队派饭,平日根本舍不得吃的好菜,一定端上;香烟嘛,或“镜湖”,或“飞马”,或“东海”,一定殷勤递上;放映员到了放映场,几乎所有人侧目相看,但放映员旁若无人,那一招一式,令人羡慕极了……

放电影的那一天,村里好像过节。六七十年代,我不知电视是什么样子;平时,村里的大广播,感觉节目很好,比如,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播出,我才知道陈景润,才知道数学“皇冠上的明珠”;就连在生产队广播里播放大队干部的工作通知,我们都听得仔细极了,感觉很亲切很有味道。小伙伴谁有一本新的连环画书了,那肯定是轮流看的,而且,轮流也是有条件的:要么,你拿一本书我们换;要么,你帮我割篮猪草;要么,你答应下次有新书先给我看……村里放一场电影能不是喜事?

那一天,整个村里的节奏不一样。知道放电影的消息后,一大早到学校,我们马上就在同学中炫耀开了,如果是部新片子,我们根据自己的一鳞半爪的信息和对片名的揣测,把片子吹得活灵活现,那得意,真的忘形了。放学后,立即小跑回村,喂猪、放鹅、烧晚饭,家务活干得少有的自觉。太阳还没落山,胡乱划几口饭,就赶紧把家里的长短板凳搬到生产队大场上了,生怕占不到好地方。

美好的事物总是需要等待的。电影放映前,放映场上人黑压压一片,前面高高低低、长长短短的凳子上坐满了人,两边和后面的人站着,附近的草垛也挤满了人,银幕的背后也会有人的。邻村的小孩来迟了,挤不进去,干脆就骑在父亲的肩上。我小时候就多次干过,电影一个多小时,我骑在我父亲的肩上一个多小时……

《地道战》《地雷战》《闪闪的红星》等片子是经常放映的,我们大多都看过好几次,画面和台词熟得很。村里有个老人讲过,不管看什么,哪怕只看到银幕,就高兴啊!人间有味是清欢!

有位作家讲过,你不管有多少种选择,但你无法选择的,那就是时代。其实,那年代,它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电影,而是那个年代生活的一种文化现象,是一种对真善美的价值追求,也是对美好生活向往的情感表达……

“何处秋风至?萧萧送雁群。”又到秋分。我常常想,老家不少房子以及过去常走的道路,荒凉了许多,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,为什么在我们的心中还是那么美?老家众多乡亲一年四季在外面为生活奔波,为什么每到春节,走千里走万里,不约而同,在这个特定的日子里、特定的地方汇聚?

我一直在思考,在琢磨。

陆游说:“位卑未敢忘忧国”,位卑尚不能忘掉忧国,还能忘掉老家吗,即使老家老了;捷克德沃夏克的那首《自新大陆》交响曲,多听几遍我沉醉也沉默了,我仿佛找到了答案!

秋分,老家的露天电影久远了,清晰如昨;忆起父亲的肩头,温暖如昨。

秋分,老家那枣树上的枣子红了吗,那桂花今年开得怎样……

作者:张忠武

标签:老家;桂花;电影
责编:李苏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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