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野上的行吟——立冬小语
2022-11-07 14:10:00  来源:新江苏·中国江苏网  作者:张忠武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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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秋天怎样丰盈厚重,也不管你怎么依依不舍,随着立冬的节令,我们已悄然站上了冬天的门槛,目送这个秋天的离去。

“倏忽秋又尽,明朝恰立冬”,立冬,是冬天的第一个节气。

“十分秋色无人管,半属芦花半蓼花”,芦花和蓼花都是乡间的野花。人们当然知道桃花和梨花,知道荷花和桂花,但未见得知道芦花和蓼花。其实,它们的名气也不小,就说芦花,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”,《诗经》里的蒹葭,就指芦苇。

芦花和红蓼,虽无人在意,但岂能放过一秀自我的机会?虽无蝶来,但还是孤傲地绽放。真的,细细看,深秋初冬之际,一株株白色的芦苇花开得像一层层雪,风一刮,飘飘洒洒,宛如梦境;一丛丛红蓼花简直就是一团团火,在冬季里依然激情如故,芦苇芊芊扶风,红蓼团团锦簇,织就一幅初冬的锦绣。

立冬,夜变长了也冷些,灯,恰恰是黑夜里的光明使者。

说到灯,冰心的《小橘灯》,隽永悠长,令人难忘。小时候的一些往事,隔了几十年,一下子就像开闸的激流,涌入心际。是的,生活中的有些事,曾经,就是永恒。

我家就有这样一盏灯,风灯。

念高中的时候,平时住校,每到周六下午,下课的钟声一响,仿佛听到了回家的铃声,其实,心早就飞到家了。

在家真好。起码早饭问题不用烦了。七十年代末,读书的学校条件一般。学校食堂打早饭,虽只是米粥,但挤得很,我个子矮,力气小,挤了半天,一般都是最后才能吃到早饭,有时候都吃不到。在家,饭菜和学校几乎一样,但方便啊,锅盖一揭,热腾腾的稀饭,怎么也吃不够的小菜,都有了,和学校比,云泥之别呀。在家真好。“锦城虽云乐,不如早还家”,只不过,我的这个“家”就是学校,怎么赖,周一一大早必须赶到学校。

从家到学校十几里路,阡陌小道。

深秋和冬季,天亮的迟,清晨五点,夜色并没褪去,路也不好走,不管我怎么坚持要自己走,也不管刮多大风下多大雨,都是我妈送我,天麻麻亮再赶回生产队上工。

母亲拎着的,就是那盏风灯。那盏灯,泛着橘黄色的光。

出村后不远,要路过一个有几百亩水面的池塘。夏秋季,池塘长满了荷叶,景致确实很美,如果在有月亮的晚上,这里的月色绝对不逊色于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。就是到了冬季,塘里枯荷层层叠叠,枯荷有枯荷的韵味,不茂盛清丽但很美,“留得残荷听雨声”,美得冷峻。不时地,塘边上圈养的鹅鸣叫几声,然后,接二连三,报晓不可能,莫非天没亮就已经“曲项向天歌”了?“莫道君行早,更有早行人”,塘里已经有人下丝网起鱼了,打算赶个湿漉漉水灵灵的早市呢。

此时,我妈和我,哪有心思想这么多哟,一边是田,一边是塘,小心地对付脚下那一段长长的蜿蜒的小路。

那盏灯,依然泛着光,橘黄色的光。

十几分钟后,就上了河埂,过了河,天就有点亮了。

河上有座桥,读高中时,还是木桥,木桥不宽,大约一米多,也不长,三十来米吧。

桥是有风景的。卞之琳笔下的桥是哲理的,“你站在桥上看风景,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”;沈从文笔下的桥是隽永的,“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,看过许多次数的云”。而这座小桥,仿佛被流水唤醒了,春秋季节白天看,就像一幅画,画面很清晰也很诗性:河水清冽;堤埂上的草青青的,间杂着几朵野花;瓦蓝的天空多变的云朵;几只叫不上名字的鸟在水面嬉戏着;“牛吃河边草,我观天上云” ,堤坡上的牛慵懒的吃着草,放牛娃躺在旁边草地上发呆不知想着什么;附近还有人悠闲地划着船打鱼呢,“进出双舟秋夜雨,来回早晚捕鱼翁”,就是这个韵味。

而此时,管它什么景致,要过桥啊。天色还是朦朦胧胧的,不好走,如遇上雨雪天气,桥面有点滑,还真的怕。怕也没办法,我妈说,“别怕,看着脚下,跟我走”,提着灯,带着我,一步步,一步步地,朝前,慢慢的走着,走着……

桥上,那盏灯一直亮着,泛着橘黄色的光,或许是风,灯光突然跳了一下,更亮了一些!

有人说:人生是一场行走,生活永远有盏灯。

这盏灯,是照亮你脚下的灯。有了这盏灯,不管路多长,天多黑,风多大,雨多骤,你都不会跌倒,更不会迷失。行走的途中,当然不全是屠格涅夫说的,一边走一边捡拾散落在路旁的花朵那般惬意,等待的大多是孤寂难忍。但,你可以学学苏东坡,“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”,不豪迈但必须坚强,走着走着,草绿花红了,云卷云舒了。

这盏灯,是点燃你内心的灯。泰戈尔说:“天空中不留下鸟的痕迹,但我已经飞过。”我一直觉得,人呐,有时候像只无名鸟,迷失过,停顿过甚至折返过,但有了那盏灯,你的心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,你终究还会低低的,缓缓的,甚至吃力的,向前飞,山水一程,风雪几更,尽管划过的天空没一点点痕迹。

这盏灯,是矗立你远方航标的灯。每个人的行走,都有自己的“诗与远方”。过去,为了将来;将来,不忘过去。那段岁月,那些藏在我内心的平淡无奇的小事,坟茔、那荷塘边的阡陌小路、河上的小桥……一切变化,沧海桑田。而今,冬阳正好,前方关山重重,我们轻舟正过。

到了冬天,名花贵草少了,若有空,无妨去野外看看芦花和红蓼,再不看,又得等一年,人生的冬去冬来并不多。这个时节的芦花和红蓼,它们依然倔强地,旁若无人地,深情绽放,纯白似雪,激情如火……

永远忘不了那盏灯!

(文/张忠武)

标签:芦花;早饭;芦苇
责编:李苏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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