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野上的行吟——霜降小语
2022-10-25 09:10:00  来源:新江苏·中国江苏网  作者:张忠武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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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说,风是季节的信使。那么,冷风就是冬天探路的使者,她悄悄地掀起了一张张日历,终于,在霜降定格。

霜降,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令。

在陆游眼里,“枯草霜花白,寒窗月新影”,霜降是清冷一些,但峻美却是独特的。

“清晨的散步是对一整天的祝福”,记得梭罗的妙语,星期天的早晨,我到外面小路走走。

小路两旁,薄薄的雾气笼罩了四周,一颗颗树,枝头的繁华慢慢落尽,枯瘦的枝杈伸向天空;路两边的草枯黄了,草丛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,太阳一照,霜一会儿就变成晶莹的水珠,圆圆的,泛着微微的光,像童话。

杨万里的诗真好:“黄柑绿橘深红柿,树树无风缒脱枝。”这时节,柿子树的叶子还有零星的几片,树枝顶梢挂着几只柿子,像小红灯笼一样,阳光斜照下来,穿过柿子,红彤彤的,温润极了。

桂花的美,文人墨客从来都不吝啬笔墨的,朱熹有言:“亭亭岩下桂,岁晚独芬芳”,吕声之更直白:“独占三秋压众芳,何咏橘绿与橙黄”,但桂花也是有生命的呀,不远处的一丛丛桂花,一夜秋风,花细细碎碎地落满小路,是风吹落的?还是凋零的?这不重要,落红不是无情物啊。

霜降,天冷了。记事起,这时候妈妈最忙。白天生产队上工,起山芋,种麦子,栽油菜,一年四季,农村哪有不忙的?到了晚上,妈妈还要考虑一大家子过冬的衣服和鞋子。

岁月,是一本记忆的书。那年代,一大家子的衣服,确实要仔细盘算。旧的衣服要拿出来洗洗晒晒,破的绽线的缝缝补补,纽扣松了再缝几针。我穿小的衣服,改一改,给弟弟穿;奶奶外婆的棉衣棉裤,今年要换点新棉了;妹妹的毛衣短了,袖口也坏了,干脆拆了,添点毛线,重新打一件。记事起,爸妈就没有穿过什么新衣服,一两件像样的衣服,就过年几天,从箱底拿出来穿穿,走走亲戚,喜庆喜庆,三天年之后,立刻脱下来洗洗晒晒再压到箱底,等明年过年再用。

家里是要添几件新衣服了,不然怎么拆怎么缝实在凑不起来,无米之炊呀!大人不打紧,小孩和老人不能冻着啊。终于,妈妈下决心了,拿上也不知道藏在哪儿的、平时卖鸡蛋鸭蛋攒的二角五角之类的零钱,数数好抚抚平,打开用旧手绢包了好几层的布票,上街扯点布,请上村里的裁缝到家里来做上半天一天的。

妈妈一定和裁缝师傅反复交代,小孩的衣服要做大点,长个子,要穿几年呢。

油灯下,有一道隽永的风景。霜降的夜晚,屋外已经结霜了,屋内有点冷了。妈妈正在罩子灯下纳鞋底。

做鞋底是有讲究的。夏天天热的时侯,把家里根本不能穿的破旧衣服拆开,洗干净,放在刚刚卸下来的家里房门门板上,铺匀称,然后,浇上准备好煮熟的麦面浆糊,一层旧布、一抹浆糊,匀实了,再一层旧布、一抹浆糊……大太阳下,把门板搬出去,晒几天干透了,鞋底的底子就有了。

记不得谁说过,幸福生活是母亲一针一线织就的关爱。油灯下,拿着厚厚的鞋底,用针比着前面针眼,找准位置,用套在右手的顶针顶住针鼻子,手用劲,针尖从鞋底另一侧钻出来,再把线拽出来拉紧了。偶尔,不小心,穿过鞋底的针,把手扎破出血了,把出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吮一下,然后,把针在头皮上擦两次,又继续在鞋底上纳着,一针针,一线线,再接着一针针,一线线,细细麻麻,密密匝匝……

有人说,母亲是一种岁月;还有人说,母亲的世界很小,因为她一生只为儿女。

夜,深了。灯里的油浅了,灯芯烧短了,灯罩变黑了,光线也渐渐地暗下来,灯火如豆。窗外,起风了,下起了小雨,风一刮,门外刺槐树的树桠碰擦着屋檐和窗棂,发出的零乱声音,和淅淅沥沥的落雨声交织,仿佛在倾诉着什么……

贺铸说:“空床卧听南窗雨,谁复挑灯夜补衣”,孟郊说: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”,蒋士铨说:“寒衣针线密,家信墨痕新”……眼里有泪,但不悲凉。

但丁说过:“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,那便是母亲的呼唤。”好多年前,读过一首小诗,记得其中几句:“每天放学回家,第一件是找妈妈,看到了妈妈,才算是真正的回家。”

妈妈在的时候,秋冬交际,会常常叮咛:“多穿衣服啊,天冷了。”

曾经在一本杂志里,看过唐代王维一幅叫《袁安卧雪图》的画。画中,大雪,野外,亭子,袁安斜卧亭中,亭外一颗芭蕉郁郁葱葱。大诗人王维出生成长都在盛唐,那是大江东去的感觉啊,这幅画到底想表达什么?我琢磨,无论何时何地,因为“养就心中一段春”,芭蕉永远青色依旧。

“霜降水返壑,风落木归山。”季节的变化,从风里,已经感觉初冬的气息。

这时节,远方的家乡,那棵村里老桂花树上的桂花应该静静地落了,但明年一定还会静静地开。凋零,是为了新的繁茂!

这时节,天渐渐冷了,但不管天多冷,水多寒,心里永远如芭蕉青青,血脉中永远涌动滚滚热流……

(作者 张忠武)

标签:衣服;妈妈;桂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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