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野上的行吟——大寒小语
2023-01-20 13:01:00  来源:新江苏·中国江苏网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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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寒过后,老话说,三九四九冰上走,尽管北风扑面,寒气逼人,但走着走着,有一种隐隐的期盼、一种慢慢的激动,在人们的心里酝酿、盘旋着。翻一下日历,二十四节气的最后一个——大寒,终于来了。

大寒时节,田野是空旷深沉的,昔日的青葱丰茂好像早已远去,但你细细看,枯寂是一种坚守,一种沉淀,大地仿佛越来越近地传来萌动的回响。室内,水仙花婀娜地开了,腊梅卓尔不群格外清丽,“物到岁寒偏耐看,一轩松竹不胜幽。”“四君子”中的松竹显得更加苍劲清翠;室外,山上有飞鸟的踪迹,水中鱼儿在慢慢的潜游,原来,大寒时节,寒风之中,坚冰之下,春山春水渐渐地醒了。

“历添新岁月,春满旧山河”,大寒总是踩在岁末的门槛到来的。而今年的大寒节气更特殊,第二天就是除夕,兔年的阳光已经悄悄打在你我的脸上了。

此时,忙了一年的人们,正在忙年。年的味道越来越浓。

其实,年,到了腊月,就在人们的心里蠢蠢欲动了。忙年,事情真的不少,但庄户人一点都不慌张,一切都在有序准备着,而且忙得乐滋滋的,浑身有劲。

豆腐,前几天已经磨回了家;糯米水面也已经磨好,正在大盆里淀着;炒米糖、花生糖早就做好了;瓜子花生就放在腊月二十九晚上炒;过年必备的肉圆子,刚炸好,我妈把它和其它稀有的“好东西”,吊在屋梁下一个竹篮子里,生怕我们小孩子不懂事用手拈几块先吃上呢。

年味,小时候的记忆是独特的。生产队里杀猪拉鱼无疑把忙年推向高潮。那个年代,生产队集体总要养几头猪,养些鱼的。猪只喂青草,加点米糠山芋,绝对绿色;鱼,放养在一个几十亩水面的塘里,塘水清澈,从来不喂任何东西,品质自然好了。

到了腊月二十五六,生产队要分肉分鱼了。这一天,天气很冷,北风呼呼地,甚至还下着雪,但生产队的打谷场上跟逢集的集市一样,全村老老少少几乎都来了,毕竟一年一次,分享着自己的成果,收获着一年的期盼,热闹得很。

杀的猪肉,拉上来的鱼,全部放到打谷场上,按人口也按劳动力来分。猪肉和鱼弄成一份份的,放在地上,猪肝猪肠之类的猪下水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,按份数搭在猪肉和鱼上,然后编号抓阄。大人小孩拎着属于自家的肉和鱼,往家里走,大人的笑语和小孩的嬉闹声缠绕在一起,久久不散。

这一天,村里格外祥和,这一天,生产队的打谷场上,男女老少脸上堆满了笑……

终于到了除夕。

过年,孩子们是要穿新衣服的。腊月二十九的晚上,我妈把我们兄妹的新衣服新鞋子找出来,放在床头边。过年里外就那两件新衣服,我们兄妹盼了很久,现在终于放在床头边上。我们左摸摸,右看看,把新衣服放在被窝里说热热,其实,抱着新衣服,晚上的梦甜着呐。

春联,是庄户人一年一度的祈盼,是红红的独特的一景。贴春联,我们小孩一边小声地读——生怕有字认不得呢,一边争论着上联还是下联,贴左边还是右边。

有人说,鞭炮,就是春天的宣誓。有鞭炮,才有年味。放鞭炮,我们根本舍不得成挂的鞭炮一下子放掉,把小鞭拆开了,小心地理理顺,放在口袋里,半天捏出一颗,一个个放,村里的鞭炮声零零星星但起伏不断,有味道呢。

打弹子,我们左瞄右瞄认真得很,其实就是怕输,输了,又极不情愿地掏出不多的几枚壹分贰分的压岁钱数来数去,懊悔极了。

年味,在小小村落弥漫着。

年夜饭,那不是一顿简单的晚饭,是一年四季三餐的集萃,是每个家庭过年的精神仪式。我们小时候,日子确实紧巴些,但过年这一顿,是要倾其所有的,平时见都见不到的菜,全部端上桌了,我们小孩子们那种馋劲,那种吃相,仿佛把一年欠的债,在除夕的晚上全要回来……到了年初二,桌上荤菜只剩咸鹅咸肉了,我妈把腌猪肝猪肚咸鸡之类的稀罕的菜全部撤下来,因为家里所剩不多了,还打算拜年待客摆上桌应应景呢……

年,是中国人的精神图腾。中国人对过年是渴望已久的,一年到头,日子不容易,大人小孩就巴望着过年,欢欢喜喜过个年,祈望今后的生活有盼头。

过年,就在于一个“过”,“一夜连双岁,五更分二年”,除夕到初一,就那么一夜,一刻,一秒,本来不间断的时间,不仅被打断了,而且被赋予了新的含义——新的一年,到了。

过年,那几天,跟平常不一样。

过年是有年味的。年味是什么?是家乡腊月逢集的喧闹和繁华,是红红的对联红红的蜡烛,是咸鱼咸肉的喷香,是手工挂面的筋道……但,远不止这些。

年味,就是回家脚步的匆匆。岑参有诗:“故园东望路漫漫,双袖龙钟泪不干”,家是心灵的皈依,人人都说家乡好,在外面工作的人,过年前几天心都飞到家了,父母妻儿怎样?家乡变化怎样?一年了,能不想家吗?回家,风雪也许挡住了他们的路,一票难求也许错过了放鞭炮贴春联的时间,但他们不怕,想方设法怎么都要往家赶,哪怕在家呆一天,祖宗坟前磕个头,年夜饭的碗捧一下,也认了。

年味,就是片刻相聚的不舍。曲中闻折柳,何人不生情。到了家里,把今年的欢喜和来年的期盼全搁下,让身体先停下来,心先静静,不要踌躇片刻后的分离,以更本真、洗尽铅华的村里人身份,到田埂上走走,找亲朋好友叙叙,说话大声点,用家乡语言,还原原来的自己,不躲躲闪闪;喝酒欢实些,把外面学来的一鳞半爪的辞令抛开,家乡的味道才是“正味”,为生活祝福,也为来年攒劲。大寒天气也不一定冷,一年有这片刻就够了。

年味,就是父母身边的唠叨。父母是一种岁月。如果父母在,哪怕他们苍苍白发,垂垂老矣,甚至已经认不出你是谁,但不要紧,你来家里才是年,你跟他们说说家常,拉拉闲话,做一顿他们喜欢吃的饭菜,耐心听他们“见面怜清瘦,呼儿问苦辛。”的唠叨话语,珍惜在他们身边的每一分钟。因为,现在他们在,我们并不觉得,但他们已经老了,总有一天会先走的,那时候,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,我们心里装不下的是永远的痛。

大寒时节,还是要再说说梅花的。梅花静雅,清香可人,这自不必说,有诗有证,“试问清芳谁第一,腊梅花冠百花香”;梅花是高洁寂寞的,“知是一生风骨健,天寒时节愈生香”;梅花是报春的使者,“万花敢向雪中出,一树独先天下春”,梅花凌寒绽放,送来春的消息。

大寒一到,春节来了,春天也近了,你听,《春节序曲》拉开了大幕,《春之声圆舞曲》的旋律已经在耳际鸣响,越来越清晰。

杨绛说:“人生,一岁有一岁的味道,一站有一站的风景”,普里什文说:“每年迎来的春天,都不像上一年”,一首歌的歌词写的好:“花儿香,鸟儿鸣,春光惹人醉,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……”,今年的春天,格外的清丽,格外的美!

(张忠武2023年1月20日)

标签:鞭炮;梅花;衣服
责编:李苏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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