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江苏·中国江苏网讯 第一次到扬州,是2003年的4月,之所以还记得如此真切,是因为那天我们不知道自己生活在非典危险中的最后一天。从南京到扬州,还没有人戴口罩,我们就那样快乐地上路了,一到扬州,直接就上了船,开始游览瘦西湖。我在这时才记起了,是有一个叫瘦西湖的景点属于扬州,而那瘦西湖的美景,已不由分说地进入了视野。我更不知道的是,这时节来看扬州是最好不过的季节。
瘦西湖的水并不那么浩渺,然而如同进入画幅当中畅游的感觉,让人内心产生了一种许久已经没有过的激动,你看那瘦西湖的湖面上落满了柳絮﹐中间还可以看到红色花瓣的点缀,这是天然的造化吗?这古典的景观真的可以在我们这个沸腾的、喧闹的、到处都是工厂和工地的时代重现吗?我真的很惊讶,但那眼前的景色已经彻底让我折服了,“回到从前”“梦回唐朝”,不就是这样的感觉吗?
瘦西湖是那样让人亲切,她平和、安静,既不是浩荡的奢侈,也没有人为的小巧。船行其间,连阳光都透着少有的温柔。两岸的建筑多呈灰色的调子,绝无被高楼大厦挤压的沉重,所有的船只都是匀速的游船,让人的心境自然地平和下来。回味起来,我对瘦西湖感触最深的,是船行在湖上,岸边的花草伸手可触,这不仅是因为她瘦,更因为她散发着一种雍容大度的气象,不骄、不傲,自然可近。我好像没有专心去听为游人专门表演的古筝演奏,这种标识性的艺术欣赏有点“速成”的味道。我只记得,站在那如阁楼般的窗前,远眺平坦的、舒缓的扬州城,果真令人心旷神怡。那天,我和扬州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,一个匆匆过客的心间留下了美好的瞬间印象。离开扬州的第二天,“非典”的风声已经很紧,扬州,就这样在隐约间留在了记忆中。
我没有想到的是,在第二年的春天,也是4月,我又一次来到了扬州。这一次是10号,气温应当和前一年差不多的,但瘦西湖呈现出的景色和去年略有不同,柳絮还没有达到纷纷飘落的地步,琼花也多处在含苞待放的感觉中。那种“烟花”的场面要再等几天才降临,我于是更怀念头一年见到的扬州了。让人意想不到的是,扬州并不是只有“烟花”可供欣赏,那浓得化不开的“三月”景观到来前夕,倒让我有机会领略千面扬州的美景。
古典的扬州,像一个平民一样展示着她诱人的风采,又像一个贵族一样保留着千年不变的气质和神韵。扬州是月亮之城,所谓“天下三分明月夜,二分无赖是扬州”,显露出扬州对月亮的依赖。张若虚的《春江花月夜》,那“一诗盖全唐”的美轮美奂,原来就出自扬州。在何园,在个园,在扬州的几乎每一处景点,月亮总是一个不变的主旋律。
扬州是文学的,歌吟扬州的诗词文曲即使精选也可以编出一大本,在扬州的景点,关于扬州的诗、文、故事等专书满眼都是。扬州又是世俗的,她的高雅是骨子里的风韵,然而她却同样是一个热爱柴米的城市。就不要说“皮包水”“水包皮”的早晚生活习俗至今盛行了,单就那淮扬名菜发源地的声誉(这个菜系正在当下中国的每一个角落生根和膨胀),还不让人觉得是一个“很中国”的城市吗?能把大俗与大雅融合在一起的城市,能让月亮的光晕里流溢出世俗的清香,在美味佳肴的流转中碰撞出千古绝唱的诗篇,在《茉莉花》的悠扬中尽享世俗快乐的城市,除了扬州,我真不知道还能有哪一个。
走在扬州旧式的街面上,看着那些“老扬州”恬淡的面影,我总想起那个被朱自清写成文学经典的父亲形象。他是一位穿着黑棉袍的老头吧,他艰难地把身子一跃的努力,爬上月台的笨拙,爱子如命默默离去的背影以及举箸投笔十分不易的哀伤,让我觉得扬州完全是一座由善良人、内敛者生活其间的城市,让人心平气静,无比安详。新扬州正在大踏步前进,建设的步伐随着经济指数的增长不断加快,火车已经开进了扬州,将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,我隐约间感觉到,扬州将要迎来一个喧闹的时代,然而我从内心深处期盼她仍然保持那宠辱不惊的姿态,安宁纯净的情境,不要让人流和风尘遮蔽她雍容的气质。
扬州,一座让人溢于言表的城市,一座散发着高贵的气韵,投注着平民的目光,把高雅与世俗集于一身,怀着善良和诗意从容安处的城市,一座在烟花三月放射出绝美,年年、夜夜包容在月光下的城市,怎能不让人神往、怀念和歌吟呢?